用文字为音乐造型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简单归纳，不外乎音乐和图画，也就是声和形。生活在一个音乐世界，对音乐却熟视无睹，直到拜读了胡晓宜女士的音乐散文集《万物生长的音阶》，才知道音乐对一个人，对整个世界有着怎样的作用。

音乐需要一定的能力去认识和感悟，身在宝山不识宝不怪，手握黄金并不见得认识黄金。我佩服胡晓宜的并不是她细腻、秀雅、清丽和富于女性情态的优美文字，而是她对于音乐极强的感悟、理解和把控能力。她不仅触摸音乐的形体，感悟音乐的精神，更是直击音乐的灵魂。胡晓宜的文字不仅是音乐和人的对话，更是灵魂的灵魂的水乳交融。读《万物生长的音阶》时，我的眼前常常浮现出她的身影，温婉、雅致、古典，像极了五线谱上的一颗音符。带着古典的气质，她像古人笔下的仕女，时而在月光下吹箫，缠绵缱绻；时而在溪流边弹琴，驰魂夺魄；怎么一转，又成为交响乐中的首席，引领一部宏大的演奏；陡然一变，又成为爵士乐手，成为流浪艺人，她将自己完完全全地融入音乐之中，成为一件乐器，一颗音符，完成一首又一首、一部又一部或宏大，或短小的演奏。甚至，通过梦境、幻境和中外音乐家进行穿越时空的灵魂对话精神交流，在心与心的体恤中，把握他们音乐中最本真、最惊心动魄的地方。她为他们的音乐天才低首折心，也为他们坎坷的命运黯然神伤。只有真正走进音乐家的心灵，才能知道音乐对他们意味着什么，绝美华丽的音乐背后，音符竟是他们的泪滴，是他们对于命运的挑战、抗争和不屈的呐喊。天才的音乐家，往往是世界上真正的孤独者，而音乐，便是他们孤独的呻吟。胡晓宜总是通过信手拈来的一首歌、一段乐曲，娓娓道出音乐背后的故事，音乐家和他们并非音乐一样美好的人生。透过音乐家的故事，再去聆听他们的音乐时，人和音乐，人和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就拉近了，有了共鸣的东西，有了心灵相通的地方。

如果说音乐是胡晓宜笔下的窗口的话，胡晓宜并不只是为了观赏音乐和音乐家的风景，他想做，最喜欢做且做得很好的就是把自己也当作音乐，身在庐山感受庐山的真形实景，从而避免了隔靴搔痒，为赋新诗强说愁的做作。胡晓宜对音乐的感悟重点放在音乐对她的冲撞和启迪，她从这种冲撞和启迪中，真实而毫不伪饰地书写着对音乐的感受和理解，音乐对她的激励和安慰。这安慰和激励，既是对胡晓宜本人的，也是对所有读者的，因为，在万物生长中，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一个“音阶”。读《万物生长的音阶》，我常常陷入到幻觉之中，我是音乐？音乐是我？“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这种极具哲学意义的“天问”，不是胡晓宜和音乐能回答的，但胡晓宜用她的书给我们摊开了一张试卷，激励我们从音乐的视角去观察、去感悟、去回答。全新的视角和全新的方法，是胡晓宜带给我们大家的启迪和认知。

《万物生长的音阶》宜于朗诵，更宜于吟唱。胡晓宜不仅用音乐的方式写音乐，更用音乐的语言写音乐，她几乎模糊了音乐和文字的边际。胡晓宜是一位功力深厚的散文高手，《万物生长的音阶》充分展现了她作为女性作家全部的才华和才情，细腻、温婉、清丽、知性。她的语言有一种天生的音乐美和韵律感，读起来清新雅丽，悦耳动听。我常想，胡晓宜是不是把文字当音符，又把音符当文字，在她的意识中，似乎音符和文字浑然一体，根本没有什么界线。于是，这些文字一旦山溪般琮琮而出时，每个字都变成了叮咚作响的音符。无处不在的美感，使胡晓宜的散文读起来如此享受，如此走心。

音乐是真实的，又是缥缈的；似乎有形，又实在无形。胡晓宜的《万物生长的音阶》就是以对音乐的深切感悟给无形的、缥缈的音乐造型。读胡晓宜《万物生长的音阶》，聆听她娓娓动听的吟唱和诉说，音乐便以各种有形的物象呈现在人们眼前，这些物象不是静止的，凝固的，而是流动、舞动甚至飞动的。能看见的音乐，因克服了音乐的虚幻感而显得亲切生动。要说成功，我认为这本书最大的成功就在于此，在于用文字为音乐造型，从而使“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文字是美的，音符是美的，从文字到音符到音乐的整个过程中，我们始终会看到一个指挥家娇小而古典的身影，她就是胡晓宜，以《万物生长的音阶》，给我们展现了一种亮丽抒情的音乐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