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哄孙子上哄父

 写下这篇文字的题目，自已不禁哑然失笑。年过知天命的我竟然哄起老少来。细想来，也是人生之趣，生活所乐。

    我家祖孙四代，我和爱人为二代，上有耄耋老父，下有儿女儿媳，再下有三周岁的稚童孙子。在家我的称谓可真不少：儿子、丈夫，父亲、爷爷……称谓多意味着沉重与责任同时也荡溢着快乐和温馨。说起来和父亲、孙子相处最微妙也最有乐趣。

    哄父亲。人老了被人称为老小孩。父亲今年八十一岁了。父亲从去年初开始突然显得变老起来。走路慢起来成了雀步，脚前趋、步幅小而碎，出房门需手攥护栏慢慢挪动；说话语境窄小起来，总是吃饭走吧，喝酒不？抽烟吧；吃饭时嘴边常常挂着米粒饭渣；眼角经常含着泪水般；耳朵也背起来，有时一句话需重复几遍才能听清楚。身体弱下来了，可人却越发固执起来，抽烟、喝酒的量不断增长爬高，几次酒后身子晃悠倒地，虽未受伤但却着实吓人一跳。儿孙晚辈坚决主张父亲戒烟酒，还找来医生帮忙讲烟酒对人体的害处，讲戒了能浑身清爽延年益寿的道理。可父亲有一定之规，一句“宁可早死不馋死”的誓言式语言使一切努力化为乌有。面对刚强倔犟、说一不二一辈子的父亲，我承认硬碰硬的方法是徒劳的。按情感说为让老人长寿延年而戒烟酒是对的，可按情理说父亲烟酒相伴大半辈子了，说戒了也真让他为难，为长寿而忍耐克制势必会低落了心气，影响了生活质量。于是，拿出个折衷办法：既不完全戒也不由着性子抽喝——限量，在原来量上烟酒减半。父亲有些不依道：我这个岁数还喝抽的了几天，知道你们都是好心，想让我多活几年，可是……言语硬硬似乎没得商量，但父亲一说可是说明他心里已经认了，可与生俱来不服软的禀性和人老了性格的偏执使他嘴上是不会答应的，知父莫如子，明白了的我马上找来一个新酒杯替下了父亲用了几年的杯子，而两个杯了外表一模一样——不同的是新杯下半部是实的，而容量比老杯整差了一半。接着吸烟数父亲也自觉地、悄悄地降了下来。哄父少烟少酒成功了。今年农历四月初六父亲生日，我写了首诗祝贺：

耄耋我父体渐衰，　　　　　　　　　

蹒跚脚步耳背来。　　　　　　　　

三餐饭量星点点，　　　　　　　

终日小菜酒啤白。　　　　　　　

哪见昔日身高壮？　　　　　　　

撑家立业天地间。　　　　　　

耗尽心力灯油尽，　　　　　　

    吾辈尽孝在当前。父亲望着装裱挂在客厅的几行字，在众亲人的家宴上听着我二弟给他连念带解释的，手里端着缩了容量却不失面子的新酒杯脸笑成了一朵“男人花”。父亲读过高小，可谓识文断字，却未见过“耄耋”二字，教了几遍仍未记住——父亲老了，可总不舍尊严和坚韧。那一刻，我心一热，眼发涩，有泪欲下落……

    哄孙子。如今的爷爷和孙子是乾坤颠倒的，孙子变爷爷，爷爷是孙子。不单是隔辈人的宠爱，也有市井的吻合：爷俩逛商店孙子欢如喜雀，小嘴不停，小手指了长枪道：爷我要这个，又手指着光头强道：爷我要这个。边上满脸喜色的爷爷头点得鸡啄米般道：孙子给你买、孙子给你买！周围人看着他们便笑，爷爷琢摸过味来，啊！我是孙子你是爷呀！孙子是当爷爷中当孙子的，而爷爷则是在当孙子中品尝爷爷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