芫荽，鼠尾草，迷迭香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一直睡不好。半夜了，突然醒来，望着黑洞洞的屋顶，好像那里可以望穿过去看到宇宙。其实根本看不透。黑暗中想到自己半生已过，不禁沮丧。年轻的时候，抱着吉他在风雪的午夜四处找酒喝的日子，永远不会再来了。到如今深夜醒来，手边是睡前还未合拢的一本闲书，说一个外国人在终南山寻访隐士如何如何，竟忘了自己是如何入眠的。

想起昨天微博上一个朋友问我“我认识的人越多，我就越喜欢狗”这句话是谁说的。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这句话说得挺好，我的意思是说，这句话中间的逻辑关系处理得很好。在平淡的调子中，曲折出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冲突。让人心里一动。

后来我百度了一下，有人说这句话是法国大革命被送上断头台的罗兰夫人临死前说的。我依稀在回忆中有点印象，但并不真切。小时候读书，不求甚解，只记得罗兰夫人被雅各宾派送上断头台。临刑前在自由神像留下了一句为后人所熟知的名言：“ｌａｑｕｏ Ｏｃｉｒｃ Ｌｉｂｅｒｔé ｑｕｅ ｄｅ ｃｒｉｍｅｓ ｏｎ ｃｏｍｍｅｔ ｅｎ ｔｏｎ ｎｏｍ！ｒａｑｕｏ自由，多少罪恶假汝之名以行！”

书上说，那是１７９３年冬天的事情。

下午的武昌下过一场小雪。四点钟左右，我正在书桌前为一篇文章的结尾犹疑不定。突然天色一亮，雪就下起来了。我去凉台上张望了一下，珞珈山在细雪中若有若无。冬雪来得匆忙，急急如律令，连空中翻飞的斑鸠都来不及回巢，雪就落了下来。这个冬天，真的不同往年的冬天。

不过说实话，往年的冬天到底是什么样的，我现在也记不清楚了。我单单记得二十多年前的那些冬天，夜晚唱着《Ｓｃａｒｂｏｒｏｕｇｈ Ｆａｉｒ》的冬天。新来的英语老师穿着白色羽绒服从操场上走过，她单身，我们放暑假了，她就一个人住在珞珈山下空荡的校园里。我曾经和几个玩伴商量找她去补习功课，顺便和她说一说，中央电视台正在选拔《红楼梦》的女主角，我们一致觉得她可以扮演王熙凤还是薛宝钗还是晴雯已经忘记了。反正她一定要去参加这个事情的。我当时坚定地认为。

后来我们终究没有去找她。星期六的晚上，我们在学校的露天电影院看电影。我真希望前面加演的《祖国新貌》多放两集，那样我们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在黑夜中四处乱跑。可是正片为什么还没有来呢？跑片的师傅骑着摩托车，后座上的绿色帆布包中，装着我们一周来唯一的渴望。英语老师也坐在人群里，她刚刚洗过澡，她盘着头发，她的白色羽绒服在黑暗中那么显眼，真好看。

昨天黄昏，下班的路上经过一家咖啡厅。微掩的玻璃门中，传来一阵熟悉的歌声，正是当年英语老师教我们唱的那首《Ｓｃａｒｂｏｒｏｕｇｈ Ｆａｉｒ》。“您要去斯卡布罗集市吗？／芫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代我向那儿的一位姑娘问好／她曾经是我的爱人……”许多年过去了，Ｐａｒｓｌｅｙ、ｓａｇｅ、ｒｏｓｅｍａｒｙ ａｎｄ ｔｈｙｍｅ，那神秘的四种植物散落在东湖边上，散发着说不出来的清香。（小 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