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起的是所有人的忧伤

那几年有很多好听的歌，半导体和晶体管，双卡收录机，薄膜唱片和电唱机，收音机，电视台，在这些物体中我们听熟了各种与影视剧情相关的歌曲，《乡恋》《太阳岛上》《年轻的朋友来相会》，但是在这些辅以革命、事业等主题的歌曲之外，也有一些显得“小”的歌曲，它们像文学中的小品文，短小愉快，比如上篇专栏提到的《踏浪》。

那年还有一首歌叫《兰花草》，当它在我们中间风靡时我们尚不知它的原作者是大名鼎鼎的胡适：“我从山中来，带来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好，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时过……”这首歌的歌词由胡适的新诗《希望》改编而成，虽然文意平平，但配上轻松的旋律，也足以成为其时音乐课上最小资的一笔。而胡适的诗才，确实也不外乎此，我们在他的另一首新诗代表作《两个蝴蝶》似乎也可以看到类似的文风：“两只黄蝴蝶，双双飞上天。不知为什么，一个忽飞还，剩下那一只，孤单怪可怜，也无心上天，天上太孤单。”

这样的小品式歌曲在当时还有不少，比如有一首带着民歌风格的《原野牧歌》：辽阔草原美丽山岗群群牛和羊，白云悠悠彩虹灿烂挂在蓝天上，有个少年手拿皮鞭站在草原上，轻轻哼着草原牧歌看护着牛和羊。这首歌等于是把草原的元素和通俗流行的元素结合在一起，有点类似于服装上的混搭风，从其流行程度来看，效果甚好。但是更多人喜欢的、也流传时间更长的是叶佳修作词曲的那一批歌，《乡间小路》《外婆的澎湖湾》《踏着夕阳归去》，这些歌每一首都是精致的小品文，旋律带着陈述的意味，歌词放在今天仍然可圈可点。

比如《外婆的澎湖湾》，其歌词的文学性大概是这首歌那么有感染力的秘密之一，“留下脚印两对半”之后，另起一行开始叙述：“那是外婆拄着杖将我手轻轻挽。”有叙事有情景，在当时的各类歌词中技高一等，歌中的情感也很沉着感人，是其中的情感，使它作为小品文并不单薄。你未必有一个海边的外婆，未必与这个名为澎湖的湾有什么关系，但就像土耳其诗人塔朗吉写火车的诗一样，唤起的是所有人心里难言的忧伤：“凄苦是你汽笛的声音，让人想起很多事情。”

《兰花草》的演唱者是刘文正，女学邓丽君男学刘文正正是那个时候流传的说法。有意思的是那一年还出现了另一首“小品文”，一首关于“迟到”的情歌使吉他成为最受欢迎的乐器。“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我的烦恼。”据说这首歌在当时带来300万盒磁带的销量，而吉他班也开始开遍各个城市的工人文化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