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惠通桥

寻访惠通桥

 

　　刘蔚

 

　　三年前的5月，我完成了一趟难忘的滇西远征军之旅。那天，看完松山战役的遗址，回到山下的小旅馆。晚上吃饭时，与老板杨师傅聊天，我说明天想去看惠通桥，这里的过路车有去那里的吗？杨师傅说，现在没有，旅游旺季会有班车路过。“那惠通桥我是去不成啦？”我有些懊丧。杨师傅微微一笑：“我有车啊，明天早上送你去。”

 

　　第二天早上，杨师傅的女儿小杨打开夏利车的车门，见我一脸狐疑，她解释道：“我爸有事出去了，我开车送你去，放心吧。”夏利车在曲曲弯弯的山间公路上盘旋，两边是巍峨的丛山峻岭，怒江在峡谷中流淌。公路高低不平，半小时后，惠通桥到了。

 

　　惠通桥是一座钢缆吊桥，横卧在六七百米宽的江面上。桥板早已拆除，无法通行，只剩下让人参观和凭吊的功能。桥下静水深流，波澜不惊。然而，1942年5月，这里怒涛汹涌，战火纷飞，发生过一场改变中国抗战命运的惠通桥阻击战。

 

　　1942年4月底，日军第56师团攻占缅甸腊戍后，兵分两路，一路扑向密支那，以切断中国赴缅远征军的退路；一路由坂口率领一支3000人的快速支队，以10辆坦克开道，沿着滇缅公路向中国境内急进。日军连克畹町、遮放、芒市、龙陵等中国边境重镇，缴获了存放在那里的大量军火和战略物资。滇缅公路上挤满了败退下来的远征军部队和逃难的民众。

 

　　蒋介石接到报告后异常震惊。如果滇西被日军占领，让日军跨过怒江，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昆明城下，中国将失去通往印度洋获取盟国援助的唯一的西南国际交通线，整个大西南和重庆也将受到严重威胁。于是，蒋介石打电话给在昆明的第11集团军司令宋希濂，命令他赶往滇西，迅速布防，组织反击，挡住日军的东进步伐。

 

　　宋希濂不敢怠慢，立即指挥所属36师106团迅速赶往扼守滇西通往内地的咽喉要道惠通桥，并组织后续部队开往滇西。独立工兵24营营长张祖武也率部队在5月初到达了惠通桥。他奉远征军工兵总指挥马崇武之命，指挥工兵在惠通桥上装好炸药，以防不测。

 

　　5月5日早晨，惠通桥西岸和桥上挤满了想过桥的人群和车辆。这时，一辆破旧的卡车开到桥头，准备逆着人流过桥，守桥的士兵坚决不许，喝令其返回。车主何树鹏自以为与当地驻军息烽旅有点交情，出言不逊，被守桥士兵狠狠地抽了两嘴巴。何树鹏只好气咻咻地调转车头，不料操作过猛，车头与另一辆车相撞，结果大桥阻塞。张祖武见状当机立断，命令将卡车推下江去。何树鹏冲到车前，哭天抢地，不许毁车，张祖武勃然大怒，以“妨碍执行军务罪”为由下令将车主拖到江边枪毙，一阵排枪打得他滚进波涛翻卷的怒江中。

 

　　枪声在苍茫的峡谷中激起一连串巨大的回响，受惊的人群拼命拥挤，只希望快点过江，谁也没有料到一个巨大的阴谋已经悄悄降临。原来，日军坂口支队派出的一支几百人的敢死队扮作难民，暗藏枪支，正迅速逼近惠通桥，其尖兵离大桥已经不足200米了。但突如其来的枪声让日军指挥官大吃一惊，以为目标暴露，中国军队已经严阵以待，容不得丝毫犹豫，便下令敢死队冲锋，刹那间枪声大作。

 

　　历史就在那一刻改写。呼啸而来的枪声让张祖武愣怔了几秒种，但他马上清醒过来，判断出日军尚未冲上桥面，是刚才处决何树鹏的枪声惊醒了日本人，导致他们提前暴露。张祖武暗暗庆幸，然后果断地下令：炸桥！

 

　　随着一阵轰隆巨响，一团橙黄色火球升上天空，惠通桥桥身沉入湍急的江流中，只剩下几根悬空的钢缆。日军敢死队，以及接踵而至的由坦克和摩托化步兵组成的坂口支队被挡在了怒江西岸。

 

　　日军不甘失败，不久有一个大队的兵力乘橡皮艇渡到了东岸，但我36师106团的官兵几乎同时赶到，后续部队也陆续到达，经过几次激烈的战斗，终于将这股日军歼灭，巩固了惠通桥的东岸阵地。此后两年间，日军再也未能越过怒江向东推进一步。直到1944年5月中国滇西远征军发起反攻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