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随想

   初秋的一个周末，我同河北采风学会的朋友们，走进了嶂石岩。漫步山间的林荫小路，呼吸着只有远离都市，隔绝世俗才能享受到的清新，一种久违的惬意，贯通了我的每一根经络。

    走在这随山势延伸的小路，欣赏着路旁的山石、植被、野花，一个问题随着山路的延伸，渐渐地在我的脑海中，若隐若现、初显轮廓、渐渐清晰。山间小憩时，这个问题更为强烈地吸引着我的思维，令我的意识沿着此问题的道路，走向了沉思的深处。

    阳光、雨露、空气、山石、峡谷、植被等元素的完美组合，构成了包括嶂石岩在内的山地生态圈。细细体味这个生态圈：此内的每一种元素，无不是以互相依存、互相制衡的关系存在、生长、繁衍并走向消亡的。这是一个生生不息、循环往复的过程。生态圈中的一切元素在此过程内，塑造着天籁文化，记录着大自然的历史，创造着地球上一切生物共有的财富。

    阳光，透过密密的丛林，在山石上写下斑驳的符号。山石，将它那沉淀上亿年的思想，化作大自然的文字，写在身上，与阳光对话。这些文字表达何意？他们的对话内容是什么？我无从得知。但我深信，这文字一定是流通于自然界的最古老的文字。每一个文字均饱含了自然界深厚的文化底蕴。这些对话必然是建立在自然界的最睿智的语言，每一句对话都流露着历史沧桑。

    我抚摸着身旁的一块巨石。阳光的纹路印在石头上，与石纹交相辉映，进行着穿越时空的对话。在阳光的映射下，本应光鲜亮丽的山石，却将饱经历史洗礼的脸膛，沉得像一块带有厚重包浆的古玉。我注视着这块山石，猜想着它的历史，揣测着写在石头上的大自然“文化符号”的含义。

    和其他地貌一样，嶂石岩的形成，历经板块漂移、造山运动，以断层、褶皱、抬升的方式，辅之以光照、水分、温度，塑造着自己的容颜，创造着山岭的文化，记录着造化的历史。岁增千年，山长一厘。眼前这块山石的每一层切面，也许历经了万年之久，每一颗石粒，也许拥有千岁之寿。我想，这些山石的学识，早不足以经史子集、数理生化概括；这些山石的智慧，岂能以人间的哲圣衡量。就是在自然的塑造和运筹下，嶂石岩的每一块山石共同组合着或柔美、或挺拔，或绵延，或突兀，或平和，或险峻的完美形态，并与树木花草、飞禽走兽、泉水溪流、阳光雨露共同融合成生物链、生态圈。更为绝妙的是，它们在生态圈中竟能很好地各司其职，各尽其能，绝对完美地在互相制衡的基础上，互相依存，共同发展，一道维护着生物链的稳定，生态圈的和谐，记录着自然界的风云变迁，历史更迭。

    与之相比，自称这个星球主宰者的人类，在杀戮自己所谓的敌人时，在进行“光荣”的争夺，在夸耀自己的战功时，在将这些荣耀、战功冠冕堂皇地写入“功劳簿”，用以作为光宗耀祖、教育子孙，万古流芳的资本时，是否会感到汗颜？

    翻翻人类的历史，不难发现，各国、各民族历史的主脉络均为战争。人类经济、政治、科技、文化等等方面历史的发展无不贯串于频仍的战争中。我想，可以毫无质疑地说：人类历史的每一次演进，文明的每一次进步，都熏染了纷飞的战火，都浸透了同胞的血泪，都饱刻满了战争的疮痍，都回荡着人类自己的哭嚎。就是在这种状态下，人们以惨痛的代价，一次又一次地换取着与代价极不成比例的微名薄利。奇怪的是，人们当得到这些微名薄利时，非但不因自己对同胞的无情而自责，对自己的自私而愧疚，对历史玷污而悔罪，反而将这些沾满屠戮、血迹、野蛮、仇视的微名薄利当做炫耀的资本，或时挂于嘴边，或写于书中，或长跪祠堂耀祖，或昂首学府传世。黑白倒置，颠覆着人类的思想；以丑为美，扭曲着人类的荣辱。    更为可悲的是，人们在这种黑白颠倒的世界里生活，非但浑然不知已被假象迷惑地神魂颠倒，而且大有以此为乐，以此为荣的心理倾向。偶有几位似乎看清了假象的人，在这种幻象中也只是做一番无谓的呻吟，一声长叹后，又或甘愿，或无奈地沉迷于假象中，不可自拔。

    忙碌的人们，为了给身心寻找一处宁静之所，暂缓都市的污染对身体的侵害，世间的欺诈对精神的攻击，来到了大山这个修身养性之地，来到了大山这位大智大贤身边。可惜，人们所看到的只是山间美色，听到的只是泉鸣鸟唱。而镌刻在山石上的“文化符号”，记录在岩纹中的历史故事，对人们而言无异天书。至于林中幽境，山谷梵音，对久居闹市，惯于争名夺利的人们而言，更是过目不见，充耳不闻了。

    然而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当大山以其深邃的睿智，丰厚的学识，为我们讲述上亿年的历史时，我们在做什么？当大山向我们传授生态平衡的真谛时，我们在做什么？可是，当大山为我们赋予它丰厚的物质财富时我们又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