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辨人生与宏观行走

     依据生命能否获得丰富的表达，人生有了两种：庸常人生和思辨人生。

      庸常人生的典型特征是过于强调生命的微观品质，这一层面的品质常常被生存堆积物裹挟，因而除了生存的基本意义，生命的内涵就极为狭窄。仿佛一个圈，一个人安然地躺着，一直在一种狭义的宿命里死去。

     我常想，一个人要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完成一生，真是太惨烈了。

      现在，全社会都在向这种悲剧中走去。我们把人生的全部意义都定格在了生存的本能上。把生命的意义建立在生存能力上，本也无甚过错，关键是这种对生命的践行恰恰让我们忽视了生活超越生存的意义。

      生存乃生命的微观行走，生活才是生命的宏观绽放。那么什么样的生活才可算生命之宏观绽放呢？我以为哲学想象的存在，刚好就解决了这个问题。因为生活最离不开的就是哲学想象。换言之。哲学想象才是生命品格的高原。一旦生命获得了哲学的想象，一个完整而充实的人生就可以马上建立。

      然而要告别庸常人生，使生命获得哲学的想象也非易事。我们势必要赋予心灵一种思考的能力，赋予生命一种思辨的色彩。没有反省的人生那不叫人生，没有思辨的心灵不是心灵。心灵的禀赋是体悟生命的快乐，而思辨就是实现这种快乐的最好路径。

      思考与表达是生命绝不可弃的福利。每个人都必须用一生去捍卫生命的这一宏观品质。如果把人的一生比作一场胸怀久远的行走，思辨人生就是在精神的层面建立更广义的生命价值。

      在思辨人生里，每一瞬间都是人类宏观的行走。其中我觉得有这样几个概念最为重要：精神半径、诗性秩序和哲学眷恋。

      首先看精神半径。任何一个客观物象的存在，它的半径亦是实体存在。那么人生有无半径呢？答案是肯定无疑的。不过人生的半径是一个精神产物，我可以坦言它也是哲学界的一个全新概念。人类社会的最终高度和善意表达最后都要落在这个精神的半径上。整个人类史，车轮滚滚向前，最终人类置身于怎样一个地方已经显得不重要，因为以广袤的土地去度量人类的最后走向已经失去了丰富的可能性和意义。对于人类史的真正未来，应该是看人类自我善意能在怎样的高度诠释自我。说白了就是人类的精神半径有多大的问题。对于个体生命更是如此。在一个喧哗浮躁的时代，精神的瘦骨嶙峋成为了不治之症。生命的精神品格在一个原点遁去，因此开掘生命的精神半径就是对灵魂的最终拯救。

      诗性秩序。世界从理性角度看是物象陈列，从感性角度看是诗性秩序。科学的发展就是在整合物象的陈列，艺术的发展却是在确证诗性的意义。现在，科学技术被当作第一生产力，可有谁思考过，什么是第一生活力？我执着的认为，第一生活力是诗性秩序。

      诗性秩序奠定真正的灵魂力量。无论是李白，还是苏东坡，大浪淘沙，时代都模糊了，可他们都还以强大的魅力成为历史最生动的活页，以丰富的曼妙姿态蛰伏在我们心灵深处。可以这样说，这绝非文化学的意义带来的持久的影响，而是他们内蕴诗性的生命讲述赋予了穿透人心的力量。诗性的秩序，无疑成为了他们最令人仰视的广义行走。

      我还在少时，读英国诗人司各特的长诗《最后一个吟游诗人的歌》，内心无比寂寞悲凉。每每咀嚼这个题目，仿佛都深味出一种莫名的忧伤与悲壮，仿佛寄寓某种预示。时代走到今天，人类颇为不易。我们丢掉了很多包袱，但我们也丢掉了很多精神瑰宝。诗歌今天的没落，其实是诗性精神的陨落。可叹的是很少有人意识到这种陨落对于人的精神意义意味着多么致命的毁灭。没有诗的时代显得可悲，没有诗的灵魂显得可鄙。人生天地之间，注定是一个诗性的存在和对话，更是一个诗性的思考。这或许也可理解为灵魂的另一个广义。

      思辨人生与宏观行走的第三个要义，我以为当属哲学眷恋。

      我一直坚信对哲学的眷恋将是整个人类共同的乡愁。

      人类最终失去哲学的后果是不敢想象的。哲学最初的产生，就如同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偷吃的禁果。如果人类没有真正偷吃过哲学，或许无论以怎样莽荒的生命意识去生存，人类都不会在卑微里顾影自怜，因为我们从不知道哲学对人类精神格局竟是如此重要。可是现在我们知道了这个禁果的味道，而且用灵魂的思辨来高蹈人生的广义，那么哲学还能以怎样的方式选择离开呢？

      丘马科夫说，在人类大发展中，哲学具有绝对价值。在全球化的今天，或者在全球化语境里的未来，全球问题已经需要在宏观意义里来看待责任，这就需要一种广义的价值内涵。从这个意义上，哲学才是真正的精神力量。无论生命个体，还是整个人类，现在都处于一个价值凌乱的时代，个人自我与时代自我都处在狭隘的联想里。要想对现有的分裂价值进行修补，没有哲学就无法完成。

      除非我们彻底进入精神自残的时代，除非我们彻底摒弃自我的意义，除非我们最后选择在尘埃里卑微得死去，否则，哲学就应该成为一个经天纬地的时代里最优雅的和弦，就应该成为每一个生命个体灵魂深处电与火的交鸣。一个思辨的人生和广义的生命奔走注定要在人类最后的乡愁里获得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