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歌手》五年后，我还忘不了他

在前段时间的一档 TVB 音乐综艺里，李克勤被邀请来当主理人，帮助参赛选手解决音乐上的困惑。

他走到台前，亮相完毕，年轻选手们面面相觑。一位女生说：" 他自我介绍的时候，我记得原来我爸爸经常听他的歌。"

相比李克勤的名字，他的歌曲更先一步地成为经典：《红日》《月半小夜曲》《一生不变》……事实上，无论是《红日》，还是去年和周深组成的 " 勤深深 " 组合，标签是李克勤的一部分，也仅仅是一部分。

出道 36 年，李克勤已不再拘泥于形式。无论是站在台上当选手还是担任《中国好声音》的导师，对他来说，音乐本该就是这样流动的。

而为心仪的选手按下按钮——这一幕李克勤曾经设想过多次，" 如果有一天我有机会当导师的话，我会当一个怎么样的导师呢，当我背对着那个学员的时候，我要以怎么样的标准去按？"

他的答案也很简单：" 对我来说，什么叫好声音，能打动我的就是好声音，不论是什么年代。"

我们采访了李克勤，发现这位老牌歌手的身上，还保留着一种老派的浪漫，一种谦卑的幽默感。即便不身处在瞬息万变的娱乐圈，在这个快节奏的喧嚣时代，这似乎也是珍贵的。

第五天王

在香港娱乐圈的黄金年代，电影、音乐蓬勃发展，歌手、演员人才辈出。

那时，一位音乐新人想要出道，大抵是这几种模式：

一是报名参加 TVB 的艺员培训班，在电视剧里打杂、跑龙套，慢慢打磨演技，然后演而优则唱，例如刘德华；二是参加新秀歌唱大赛，这是香港知名度最高的歌唱大赛，先后走出了梅艳芳、黎明、陈奕迅等著名歌手。三是去拍广告、拍电影，顺便把主题曲唱了，从而踏入乐坛。

第四种模式则是李克勤这样，去参加全港十九区业余歌唱比赛。

最初怀抱音乐梦想的李克勤去参加了新秀歌唱大赛，没拿到太好的名次，于是退而求其次，参加了听上去很业余的 " 全港十九区业余歌唱比赛 "。

没想到，无心插柳，他唱着偶像谭咏麟的《雾之恋》，赢得了这项比赛的冠军。上一届的冠军，是如今被称为歌神的张学友。

这一年，李克勤 17 岁，前途一片光明。

他和当时最有名的唱片公司，宝丽金，签约、写歌、发专辑。

从第一年的专辑《李克勤》，到第二年的《命运符号》，他推出作品的速度堪称劳模；直到 2000 年，李克勤终于凭借《一生不变》拿到了人生第一个金曲奖。

当时，天王级别的歌手谭咏麟对他欣赏有加，在访谈中，半开玩笑地把李克勤认定为自己的接班人。李克勤和张学友、刘德华，被称为香港乐坛的三剑侠。

好景不长。

没过多久，香港娱乐圈的巅峰代表 " 四大天王 " 出现了。黎明、郭富城、张学友、刘德华，四大天王成了娱乐圈名噪一时的偶像。每次的各种金曲奖、音乐奖，李克勤总会被提名，但得奖的常常是他们。

人们戏称李克勤是 " 第五天王 "。有人还问过他这样一个问题：做 " 第五天王 " 会不会心有不甘？

李克勤回答：" 我曾经想了很久，好像我唱歌又不够那个唱得好，跳舞也不够跳得威风那个威，帅又不够那个帅……

我出唱片、又去美国录音，演唱会也开了两次，可是好像还是没什么很大的突破。我曾经试过一段时间，很灰心。

但是，终于都被我想通了。原来我有一样东西是比这四个天神优胜的，那就是——我比他们年轻！我能等！"

这些磋磨和等待，最终都随着时间烟消云散。

如作家何言在《夜话港乐 2》里所说：" 现在回过头来看，1992 年的十首金曲里，传唱度可与《红日》媲美的，只有张学友的《还是觉得你最好》、黎明的《我来自北京》、刘德华《真我的风采》和王菲的《容易受伤的女人》。"

输得起

李克勤似乎习惯了平静的日子。

他几十年如一日的写歌、唱歌，无论销量好与坏、无论市场评价，保证每年都至少有一张专辑发行。

在那张 1987 年发行的专辑《命运符号》里，他偏爱一首名为《月半小夜曲》的歌。这首歌是某天李克勤听到日本女歌手河合奈保子的《ハーフムーン セレナーデ》之后 ，被旋律深深吸引，于是改编录制而成。

两年后，在新专辑《Purple Dream》中，李克勤重新灌录《月半小夜曲》，反响并不如意。李克勤还是没有放弃。

1999 年，他在《一年半载》里三度录制这首歌。

这次，他用全管弦乐的方式，加上咏叹调似的的歌剧和声，在如泣如诉的咏叹中，夹杂着史诗般的 " 悲壮感 "。终于被人听到。

他很少再介意被比较，每当有人提起 " 谭咏麟的接班人 " 的话题，他总是笑笑然后用调侃的方式回应。

" 我记得前几年，有一位乐坛非常资深的前辈歌手，到处跟人家说，我是他的接班人。刚听到时，我很开心。你想，我的偶像说我是他的接班人，哇！多开心的事。

可是，过了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感觉……好像不对啊。他年年都跟人说他 25 岁，出的唱片比我还多，好像永远都不会退休。那，我怎么做他的接班人啊？

于是，我就想出了一个办法——转去另一家唱片公司，和他对着干。"

谭咏麟戏谑自己永远 25 岁，而李克勤总爱自比为 " 老人家 "。

他已经唱了很多年了，发的每一张专辑，或者每一首歌，都要面对一个问题：重复。以前这个问题会困扰他：到底是做被认可、被喜爱的旧日风格，还是顺着现在的潮流，去做点现在这一代人喜欢的音乐呢？

在抉择的两端跳跃久了之后，李克勤想通了：" 我这个年纪有什么不能尝试，有什么是输不起的？没有。所以我觉得，只要观众觉得我适合去唱的，我就有胆量去唱。

——如果我尝试过不好的话，下一次我就不再来了。"

对于身上牢牢挂着的《红日》标签，李克勤也不在意了，尽管以前确实会有这样的感觉：一提到李克勤，就是《红日》。

" 但现在无所谓。我已经唱不出二三十年前的那个《红日》的感觉，那是小男孩的感觉，现在就是以现在的感情去唱那首歌。"

有人爱二十岁的红日，也有人爱五十岁的红日，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 左麟右李 "

在李克勤的人生中，谭咏麟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该怎样形容这段情谊？亦师亦友，如父如子。

小的时候，李克勤有两个偶像，第一个是麦当劳叔叔，第二个是谭咏麟。当时，身边的男同学房间里都贴着中森明菜、松田圣子等日本女明星的海报。唯独李克勤，只贴了麦当劳叔叔和谭咏麟。

到后来，他又觉得麦当劳叔叔太幼稚，于是只剩下偶像谭咏麟的海报。

他们之间总有缘分，第一次是 " 全港十九区业余歌唱比赛 "，李克勤唱了谭咏麟的《雾之恋》，拿下冠军，走进乐坛。第二次，是谭咏麟因为《一生不变》这首歌对李克勤欣赏有加。

对待音乐，他们有相似的理念与审美，加上两人还都喜欢看足球，很快成了亦师亦友的关系。

谭咏麟曾对媒体讲，李克勤是自己的接班人。后来，这位老先生又在访谈中对自己曾经的发言表示一丝后悔：" 那时候他的年纪还小，好像一种无形的压力、无形的枷锁放在他的心上，一直以来在他的心里面有点不舒服。"

1989 年，李克勤拿下人生第一个金曲奖，谭咏麟向他祝贺。李克勤问老师：" 但是我想知道，如果没有拿奖，你会对我说什么？"

" 其实很简单，我会告诉你：克勤，奖对一个歌手来说的确很重要，是一个歌手整年下来的努力和给人的肯定，但是今年你所做的一切和你所付出的努力，我想是足够让人认同和肯定的。"

2003 年，李克勤和谭咏麟举办 " 左麟右李 " 的演唱会，场场人数爆满。此后的十几年中，演唱会都如期举行。

有一年，因为红馆档期问题，原定的演唱会被迫要缩减，谭咏麟和李克勤舍不得让歌迷失望，于是压缩休息的时间，在一天之内唱了一百多首歌。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在台上又唱又跳，并且一大半都是合唱，没有一人唱一半、偷懒休息的机会。

小时候，李克勤去机场送同学，偶遇谭咏麟，同学撺掇他：" 哎，你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不过去找他帮你签个名呀？"

李克勤终究还是没有去做这件事，他解释，" 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会再次见到他的。"

茶餐厅歌手

李克勤时常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

" 除了唱歌需要面对观众，这一点和其他职业可能不太一样，其他时间，我和普通人没区别。"

有人曾评价李克勤是茶餐厅歌手，无论是歌曲、台风，还是平时说话做事，接地气、有股浓浓的港味。

在一档内地的竞技类音乐综艺里，李克勤作为少有的粤语歌手参加。以往，粤语歌手参加，都会刻意选择一首国语、一首粤语混着来，或者，至少要改编一两首流行歌，来向观众示好。

李克勤一共唱了 13 首歌，其中 10 首是经典的老粤语歌。制作人批评他 " 选歌太保守 "。

他并不在意，" 现在的年轻人可能已经不太知道这些老歌，但它们的的确确是值得传播的经典。音乐有一个神奇的地方，就算是同一首歌就算是同一个人，不同的阶段唱起来也会有不同的感觉。"

即便是现在，在比赛或综艺中，有许多人把唱歌飙高音当做是炫技的一种。李克勤只幽默地回答：高音、低音也好，假音、抖音也罢，怎么样能把歌唱到别人的心里面，才是最重要的。

在采访的最后，我们问李克勤，想对年轻的歌手说什么，他想了想：赢了也不需要太开心，输了也不需要流太多的眼泪，在将来的某个时间，你或许会发现，现在赢未必就是实现梦想，输也不是世界末日。

事实上，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深夜，年轻失意的李克勤就对自己唱过：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

命运就算曲折离奇

命运就算恐吓着你

做人没趣味

别流泪 心酸

更不应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