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出中国艺术歌曲的韵味

“奕奕清芳——张璋、秦瑜中国作品音乐沙龙”现场 

近日，“奕奕清芳——张璋、秦瑜中国作品音乐沙龙”在北京嘉德艺术中心一层展厅举行。在田家青家具展“物我同修——木艺斋和古典家具”展厅内，极富底蕴的中国艺术歌曲与田家青艺术展相得益彰，可谓名副其实的“室内雅乐”。当日演出的曲目囊括了20世纪以来中国四个时期的15首艺术歌曲，听众反响热烈，中国艺术歌曲的受欢迎程度于此可见一斑。

在室内乐中，钢琴的地位举足轻重。艺术歌曲的钢琴伴奏并非歌唱的附庸,它与歌唱构成有机整体，背后是作曲家完整的音乐思维，许多艺术歌曲创作上的“艺术性”都富含其中。秦瑜是中央音乐学院声乐歌剧系的钢琴艺术指导、中央音乐学院副教授，她先后师从王炳臻、朱雅芬、郭志鸿、胡适熙等诸位教授，并赴德国访问学习。音乐会后，秦瑜与当日担纲声乐独唱的女高音歌唱家、中央音乐学院声乐歌剧系副教授张璋，分享了中国艺术歌曲钢琴演奏的堂奥。

东方性韵味很重要

所谓“余韵悠长”“气韵生动”，在中国艺术中，“韵”是一个很关键的概念。秦瑜认为，演绎中国艺术歌曲，需要将东方性、民族性把握好，这其中韵味很重要。

“我们常听说，‘正确的语言才有好的歌唱。’”秦瑜表示，只有充分研究和掌握歌词、了解中国作品中歌词的声韵和行腔，才能准确地营造音乐氛围，以及配合歌者的演唱律动和呼吸，“别看是中国艺术歌曲，很多读音歌者在演唱时依然容易混淆。作为钢琴艺术指导应该充分做好功课，在合作中提出建议与纠正的意见。”由于中文有四声，歌者在演唱过程中经常会为了适应旋律而将音韵的四声唱得过平而显得同质化。女高音、中央音乐学院副教授张璋以《杏花天影》为例，“想桃叶当时唤渡”一句，许多学生会唱得过平，失却了语言的韵味，“而我会在每个咬字上多一些‘平仄去入’的润腔。”

中国艺术歌曲在借鉴了外国艺术歌曲的创作手法和音乐表现手法的同时，也融合了一些中国特色音乐元素。这些不仅表现在歌曲旋律进行中，还更多的体现在钢琴伴奏中，音乐学家钱仁康曾贴切地称中国艺术歌曲的钢琴伴奏有着“字句描绘”的重要作用。秦瑜举例：“在一些古曲或以古诗词为题材的艺术歌曲中，经常会运用钢琴这件西洋乐器来传达中国元素、模仿中国乐器。比如音乐会作品中《杏花天影》和《幽兰操》的前奏部分分别用一连串下行的十六分音符和九连音、六连音、五连音来模仿古筝的行云流水。另一首作品《枫桥夜泊》的前奏和尾奏分别用各两小节的纯五度音程来模仿寒山寺的钟声，并运用从pp到p，从p到pp的力度变化，来表现钟声萦绕的层次。”

演奏风格有差异

曾负笈德国的秦瑜深知，音乐演绎的风格是整体演绎至关重要的一面，国外有些教授甚至把这方面看得比技术还重要。弹奏不同时期作曲家的中国艺术歌曲的共同点，就是要准确地表达音乐风格和作品内容。

秦瑜认为：“在演奏中，应该了解词曲作家的时代背景、社会环境、生活轨迹对创作的影响。在德国留学进修期间，我发现那里的许多教授都非常重视这方面的功课，在艺术歌曲演奏中对歌词的理解和音乐意境的把握是整体演绎至关重要的一面，这是所谓先有‘意’再有‘声’。”20世纪的中国艺术歌曲，百年来也有着不同的嬗变，在演奏中体现和把握不同时期中国艺术歌曲的特点、风格，更是钢琴艺术指导要做到的很重要的一点。

“进入20世纪，这种用钢琴伴奏美声演唱的歌曲形式在中国得到了发展。早期歌曲的织体多为旋律加伴奏的形式，钢琴在平衡上一定注意不要盖过声乐。同时此时很多艺术歌曲取材于古诗词，要在音色、触键上把握文学化的意境，有的地方不能太‘实’。另外，很多模仿民族乐器的地方要注意音色之神似。”秦瑜谈到，改革开放以后的二十年中，许多作曲家都热衷于用中国古诗词和现代古诗词进行谱曲，中国作曲家们在借鉴西方作曲技法的同时，也将“和声民族化”在中国艺术歌曲的创作中予以充分展示。在本场音乐会曲目中，《枫桥夜泊》《春思曲》都体现了这方面的发展。想弹好这些作品，就要分析并演奏出这些和声的色彩性。

当代艺术歌曲，写作的形式更为宽泛，对于钢琴的技术要求与表现幅度也愈高。秦瑜介绍，当代艺术歌曲更注重赋予钢琴前景化的地位，在音区、技巧的使用上更加广泛。例如有的艺术歌曲的伴奏部分会有一个独立的主导动机，在歌曲的不同位置以不同的织体形态不断重复这一动机，许多作品还包含有精致独立的钢琴主奏部分。当代艺术歌曲的钢琴主奏部分具有一定的技术难度，但这一部分恰恰提升了艺术歌曲的整体水平。在这样的地方要展现独奏家的气质，在技术上予以准确充分地表达。在织体写作上，德奥浪漫主义已经开始出现管弦乐伴奏的艺术歌曲，当代中国许多艺术歌曲的钢琴部分皆有多层次的乐队化织体，在演奏过程中要注重这些织体的层次关系分明。另外，许多新音乐语汇——如爵士乐、流行音乐的风格也在艺术歌曲的写作中出现，这方面的独特风格需要钢琴演奏者注意并与歌者良好地配合。

量体裁衣与随机应变

中国音乐与室内乐有着一个共同而本质的特点，那便是较高的自由度。演绎艺术歌曲，需要歌者与钢琴演奏者有着心领神会的默契。张璋谈道：“一些气口与速度的变化处理是根据当时的空间声效与音乐氛围即兴完成的，我和秦瑜有着多年合作的默契，在这方面早已心领神会。”

“尽管中西艺术歌曲同中有异，但其中相同、相通的东西绝对大于不同的个性之处。”秦瑜如是说，“在艺术歌曲中，非常重要的一点便是钢琴与歌者的平衡。这个平衡包括两个层面，一个是自我平衡，要对钢琴伴奏部分的音乐织体和声层次有一个清楚的分析，弹奏出清晰的旋律线条以及和声层次;二是合作的平衡，要根据合作者音量的大小和作品中音色的处理来配合和调整弹奏的力度，既要有声有色，又不喧宾夺主。”

当日音乐会的现场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嘉德艺术中心一层展厅是一个宽阔的大厅，尽管不是大音乐厅，但吊顶很高，对于声乐的传导性来说并不是十分有利。秦瑜演奏的琴是家具设计师田家青设计的施坦威纪念钢琴，数年前便拍卖出了逾600万元的价格。尽管如此，这台琴却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演奏用琴，有着更强的艺术品属性，由于离开专业的保养多年，并不是极好发音。秦瑜根据丰富的演奏经验，对场地与琴的情况作出判断，选择将钢琴“开大盖”。“具体的开盖大小要因人而异地根据场地的音效、合作者的声音来调整。这需要钢琴演奏者有着敏锐的判断力，以及在不同场地中演奏的丰富经验。” 张听雨 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