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闲话扇子

“人生若只如初见”，出自纳兰的这句浅显易懂的诗句触动了很多人共同的情怀，成为脍炙人口的名句。它的下句“何事秋风悲画扇”，其实蕴含了更多的人生无奈与感慨。曾为汉成帝宠妃的班婕妤才德兼备，可惜在赵飞燕、赵合德姐妹进宫后，汉成帝还是将班婕妤像夏天一直用的扇子一样，到了秋天便扔诸一旁。“扇子”在这里有了特殊的喻意，似乎成为红颜薄命、佳人失势的象征，本应当相亲相爱，但却成了今日的相离相弃。

在我们的童年时期，扇子似乎是夏天必不可少的一样物件，但儿时我们的脑海中自然没有体会到如此有关扇子的多愁善感。记得一到暑假，最快乐的就是去农村的外婆家，那里有左邻右舍夏夜纳凉话家常时的热闹，那里有跟我无话不谈、嬉戏玩耍的舅舅家的小表妹，那里有满天的星星、飞舞的萤火虫……可是农村的夏夜尽管热闹，也有一些诸如“华美袍子”上爬着的小烦恼——蚊虫太多。许是由于乡村的草木过于茂盛，抑或屋后的小河也是蚊虫的最爱，蚊虫的叮咬成了我们快乐的夏夜里最大的烦扰，于是扇子成了我们手里须臾不离的“道具”。智慧的农人们也想出了种种驱赶蚊虫的办法，把院子里的犄角旮旯清扫干净，断了喜欢藏污纳垢的蚊虫的后路。再在场院的空地上堆起稻壳闷捂熏烟，浓浓的烟雾着实有些呛人，也熏跑了不少蚊子。然后点上几枝从河边的菖蒲上折下来的蒲棒，我们方才把凉匾、竹椅、板凳等搬到屋外，摇着扇子“隆重出场”。尽管我跟小表妹一起玩得很开心，可这时候两人之间为争抢扇子有时就会有些小龃龉。家里的扇子基本上都是老式的芭蕉扇，将芭蕉叶子摘下来，晒干后捯饬成圆形，边上再用一层细细的竹篾箍上一圈，基本上就大功告成。有的扇子用久了，边上箍的竹篾掉了，芭蕉扇的边沿也就变得有些破损、参差不齐，简直跟济公手里的那把破扇子差不多。扇柄也是芭蕉叶原本的叶柄，一面有些半圆，一面扁平，我们小孩子拿在手里嫌重不说，扇柄握着还有些咯手。有一把小芭蕉扇，大概是芭蕉的嫩叶做的，形状比其他的要小得多，扇柄加工成了圆形，还用扁扁的藤绳裹了起来，比起其它芭蕉扇的笨重，它显得精巧多了，于是这把小芭蕉扇就成了当时我们争抢的焦点。

中学时期86港版《射雕英雄传》的热播简直万人空巷，剧中的大反派“白驼山少主”欧阳克后来被聪明绝顶、娇俏可人的黄蓉设计压断了双腿，可他出场时手摇折扇、白衣飘飘、风流倜傥的形象却着实有几分潇洒。正值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也顾不上太去在意剧中人物的忠奸善恶，反倒纷纷模仿起了剧中人物的打扮。男生苦练手摇折扇、收放自如的技巧，到了教室里，尤其在众多女生面前，“哗”地一抖折扇就迅速展开，再“嗖”地一声，折扇又快捷收起，这一招玩得娴熟的青春少男的小小心眼里着实有几分得意和自我陶醉——咱是不是也颇有几分欧阳克的风姿？手拿折扇、收放自如的潇洒形象在男生中的流行程度，简直不亚于那时《上海滩》里的许文强垂在颈上的长长的白围巾。

比起男同学那种绘有山水图案或书法作品的大大的白底折扇，咱们女生用的扇子自然要文雅、秀气得多。有时就地取材用纸折成风琴褶的样子成为一把自制小扇子，条件好一些的女生有的用的是一种绢面蒙着的圆形或椭圆形的团扇，上面绘制着古代的宫廷仕女或梅兰竹菊的图案，扇柄细细巧巧，常悬着流苏吊坠，真有几分古典仕女的感觉呢。有的也用折扇，不过要小巧得多，除了扇面大多是丝绸或绢面之外，打开的半圆形的折扇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每一根扇柄上都雕琢有规整的图案，组合在一起，简直就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更有女生用的折扇整个就是由一片一片、一根一根檀香木片缀连而成的檀香扇，摇起来还带着习习香风，那种贵族小姐气在当时简直羡煞旁人。

而今，随着电风扇和空调的普及，扇子也慢慢淡出了我们的生活视野，但有关扇子的影像，却伴随着童年的回忆，以一种温暖的姿态，在我们的记忆里摇曳生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