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怀想“破壁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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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壁斋”是我青少年时期的书房。那时在老家。老家的老屋是70年代初建的瓦房，泥土夯筑的墙壁，正屋有三间。父亲把西厢的那间让给了我做书房。书房很狭小（只是西厢房的半间，后面的一半隔做卧室），只有几个平米，勉强摆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和一个笨拙的大书橱。因为只有一扇不大的木窗，光线和空气都不是太好。墙面有些脱离了，间或爬着几条弯曲的裂缝，我只得弄些石灰水粉刷了一下。父亲用古朴的篆体书写了“破壁斋”三个字，制成匾额挂在正墙上。这名字，不光实指书房之陋，还有深层的寓意。周总理当年求学东瀛，曾赋诗“面壁十年图破壁”。可见，父亲当年对我是寄寓厚望的。

从此，“破壁斋”就成了我的安身之所。学生时代，我在这里看书、学习，寒窗苦读，“三更灯火五更鸡”。工作后，每逢周末或节假日回家，我就在这里看书，写作，练书法，听音乐。——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时光啊！

春天，书房里温暖、静谧。院子里的刺槐花、泡桐花、苦楝花依次开放，凋谢，幽幽的花香被和煦的风儿携带着，一阵阵飘进屋里。仿佛听到花儿“簌簌”的绽放或凋落声。小蜜蜂在窗口飞来飞去，“嗡嗡”地歌唱着。若是雨日，雨点敲窗；西墙外有一条从屋后山上蜿蜒而下的山涧，涧里溪水潺潺，如弹古筝，如鸣佩环。

夏天，因了院子里花木繁茂，浓荫匝地，书房里也并不显得多么溽热。若是累了，坐在书桌前，看看窗外。院子里，知鸟在树上高一声低一声叫着，美人蕉开得火红。芭蕉呢，又窜高了许多，碧绿碧绿的，舒展着宽大的叶子，像舞女的水袖。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将芭蕉的影子投到纱窗上，朦朦胧胧的。古人云：“芭蕉分绿上窗纱”，想必就是这种景致吧！

秋天，院子里的桂花开了，书房里洋溢着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入夜，窗外繁星满天，秋虫唧唧。偶尔有淡绿色、比米粒还小的虫子飞进来，落在灯罩下、稿子上。这时候，适合练字或看书。随意地写一些狂草；或者，读梁实秋、林语堂、周作人的随笔小品。因为，这些和此时此刻冲淡平和的心境相吻合。记得当时读梁先生的《雅舍小品》，不禁会心一笑：觉得“于我心有戚戚焉”。

冬天，书房因小且封闭，人并不觉得寒冷。脚踏火钵，或者偎在火桶里，也有温暖如春的感觉。无意间望一下窗外，发现下雪了。雪花飘飘，远处平日里如黛的山峦已银装素裹。夜里，小村如同睡熟了。静得能听到院子里雪压树枝“滋滋”的声响，间或隐隐传来屋后山上的松涛声，呜呜咽咽，如诉如泣。突然间的一阵犬吠，会打破小村的宁静，——或许是“风雪夜归人”？……

后来，为了谋生、发展，我离开了家乡。再后来，父亲把老屋变卖了，和母亲一起搬到城里来。二十多年过去了，我还常常怀想起“破壁斋”。我非常感谢它，伴我度过了一段难忘的青春岁月。它是我心灵的蜗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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