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香门：让树木结出沉沉的香

　“袅袅沈水烟，乌啼夜阑景。” 这是唐代诗人李贺在诗中描述一位公子在夜阑人静之时点燃沉香，思念情人的情景。

　　植物香，自古以来就被赋予了诸多浪漫情怀和神秘色彩。为了寻找香料，早在15世纪初人类就开启了探险时代。可以说哥伦布“发现”美洲都是探索香料、寻找香料的副产物。

　　在众香料中，沉香作为中国传统名贵香料，以其常温下香气淡雅、燃之浓郁甘甜，温和醇厚，且历久不散，加之成香时间漫长，稀少难得，因此自古为世人所推崇。

　　近日，《中国科学报》记者就香料在生活中的作用、人们对香料的探索历史以及沉香形成过程等问题，采访了中国科学院华南植物园研究员廖景平。

　　“实际上，香料在人类认识自然的过程中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如果没有对香料植物的探索，就没有对热带植物的发现，也就没有我们今天赖以生存的粮食作物的发现和驯化。”廖景平在谈到人类对香料最初的探索阶段，向记者介绍：“从15世纪起，由于荷兰人对香料的垄断，横跨亚欧大陆的土耳其奥斯曼帝国阻断了香料贸易的陆上交通，于是就出现了包括葡萄牙、西班牙以及后来法国、英国等探索自然、寻求香料的热潮。”

　　香料当中，沉香是上好的，同时也是非常名贵的中药材。它原本只是看上去黑漆漆的一段朽木，但因能散发出素雅悠远的香而为世人所重视。

　　廖景平告诉记者，沉香是密实的固态凝聚物，混合了树胶、树脂、挥发油、木质等多种成分。天然香树一般要经年累月才有可能形成“香结”。而形成“香结”之后，还要经过漫长的时间才能真正“成熟”。有的香树寿命长达几百岁以至上千岁，其倒伏后留存的沉香往往也有几百岁以上的“寿命”，廖景平感慨道：“所以就有了古人对沉香"集千百年天地灵气"的赞叹。”

　　沉香的形成过程（也称结香）很奇妙也很复杂。廖景平介绍，就目前的研究，若树干由于虫蛀、外伤等多种原因，有真菌侵入，则常常引起香树的系列变化，使树胶、树脂、挥发油等成分聚集沉积，形成“香结”。香树倒伏后，再经过长期的腐蚀、分解，在剩余的“香结”处即可形成沉香。《本草纲目》曾引前人经验解之曰：沉香“其积年老木，长年其外皮俱朽，木心与枝节不坏，坚黑沉水者，即沉香也”。用现在的话讲，就是由于树干损伤后被真菌侵入，在菌体作用下，使木薄壁细胞产生一系列变化，形成香脂，经多年沉积而得。沉香树开始分泌树脂后，原本宽松材质自此开始变硬，成长阶段真菌“侵入”心材，进而产生共生变化，树心颜色变深，硬度密度逐渐增加，此时输送养分的组织受阻而生长顿止，树干因无法支撑重量而倒伏，自然分解成各种不同形状。不同沉香有不同的沉香气味，因每棵沉香树的生长时间、过程、地理环境及品种的不同，受伤结香的条件各异，而酝酿着不同的油脂、香韵及颜色。这也是沉香独具魅力之处。

　　廖景平向记者介绍，能形成沉香的植物主要是瑞香科沉香属的8种树木，包括印度沉香树、厚沉香树（又称奇楠沉香树）、马来沉香树（又称容水沉香树）、白木香树（又称莞香树）等。

　　为了获得沉香，民间会把香树的茎干人为地刀砍打孔，使虫蛀、病腐后，使其感染真菌，并把伤口封闭起来，而后在菌丝所分泌的酶类作用下，产生一系列变化，最后形成香脂。这个通过人工干预促进香树结香的过程被称为“开香门”。廖景平说，首次得到的香叫作“初香”，但是它的品质不一定最好。而每一次开香门后结香的品质都有不同，真菌的种类和数量越多，其混合香就越复杂，在树与真菌共同的作用下，越往后的结香品质就越好。

　　沉香种类多样而珍贵，不仅是上等药材极品，同时也是供佛修持的圣品。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英国民谣《绿袖子》有一句歌词：“我燃心香，寄语上苍。我心犹炽，不灭不伤。”想必歌中所唱的那位暴戾的亨利八世在思慕绿衣少女时所燃心香也是袅袅沉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