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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诗人纪伯伦经典散文诗:《先知》节选

2014-07-09 shengweng

《先知》是纪伯伦用多年的心血浇灌出来的艺术之花,不仅格调高雅,意境悠远,而且充满着哲理思考和终极关怀。它以明白晓畅却又意蕴深长的语言,给予读者以俯瞰世界、审视人生的高远目光,使之得到爱与美的熏陶和感染。 正因为如此,冰心才对“满含着东方气息的超妙的哲理和流利的文词”留下“极深印象”,一见到便爱不释手,并在病痛中坚持翻译。正因为如此,阿拉伯著名文学评论家努埃曼才把它称作“深深扎根于人类生活的土壤里,只要人类活着,这株大树就活着”的“长青树”,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可以在细细品读中,思索生命的深邃。 《祈祷》 于是一个女冠说,请给我们谈祈祷。 他回答说: 你们总在悲痛或需要的时候祈祷,我愿你们也在完满的欢乐中和丰富的日子里祈祷。 因为祈祷不就是你们的自我在活的以太中的开展么? 假若向太空倾吐出你们心中的黑夜是个安慰,那么倾吐出你们心中的晓光也是个欢乐。 假若在你的灵魂命令你祈祷的时候,你只会哭泣,她也要从你的哭泣中反复地鼓励你, 直到你笑悦为止。 在你祈祷的时候,你超凡高举,在空中你遇到了那些和你在同一时辰祈祷的人,那些除了祈祷时辰之外你不会遇到的人。 那么,让你那冥冥的殿宇的朝拜,只算个欢乐和甜柔的聚会罢。 因为假如你进入殿宇,除了请求之外,没有别的目的,你将不能接受。 假如你进入殿宇,只为要卑屈自己,你也并不被提高。 甚至于你进入殿宇,只为他人求福,你也不被嘉纳。 只要你进到了那冥冥的殿宇,这就够了。 我不能教给你们怎样用言语祈祷。 除了它通过你的嘴唇所说的它自己的言语之外,上帝不会垂听你的言语。 而且我也不能传授给你那大海、丛林和群山的祈祷。 但是你们生长在群山、丛林和大海之中的人,能在你们心中默会它们的祈祷。 假如你在夜的肃默中倾听,你会听见它们在严静中说: “我们自己的‘高我’的上帝,您的意志就是我们的意志。 您的愿望就是我们的愿望。 您的神力将您赐给我们的黑夜转为白日。 我们不能向您祈求什么,因为在我们动念之前,您已知道了我们的需要。 我给您的是我们的需要。在您把自己多赐予我们的时候,您把一切都赐予我们了。” 《逸乐》 于是有个每年进城一次的隐士,走上前来说:给我们谈逸乐。 他回答说:逸乐是一阕自由的歌, 却不是自由。是你的愿望开出的花朵, 却不是结下的果实。是从深处到高处的招呼, 却不是深,也不是高。是关闭在笼中的翅翼, 却不是被围绕住的太空。 噫,实话说,逸乐只是一阕自由的歌。 我愿意你们全心全意地歌唱,我却不愿你们在歌唱中迷恋。 你们中间有些年轻的人,寻求逸乐,似乎这便是世上的一切。他们已被裁判、被谴责了。 我不要裁判、谴责他们,我要他们去寻求。 因为他们必会找到逸乐,但不止找到她一个人; 她有七个姊妹,最小的比逸乐还娇媚。 你们没听见过有人因为要挖掘树根却发现了宝藏么? 你们中间有些老人,想起逸乐时总带些懊悔,如同想起醉中所犯的过失。 然而,懊悔只是心灵的蒙蔽,而不是心灵的惩罚。 你们想起逸乐时应当带着感谢,如同秋收对于夏季的感谢。但是假如懊悔能予他们以安慰,就让他们得到安慰罢。 你们中间有的不是寻求的青年人,也不是追忆的老年人; 在他们的畏惧寻求与追忆之中,他们远离一切的逸乐,他们深恐疏远了或触犯了心灵。 然而,他们的放弃就是逸乐了。 这样,他们虽用震颤的手挖掘树根,他们也找到宝藏了。 告诉我,谁能触犯心灵呢? 夜莺能触犯静默么,萤火能触犯星辰么? 你们的火焰和烟气能使风感到负载么? 你们认为心灵是一池止水,你能用竿子去搅拨它么? 常常在你拒绝逸乐的时候,你只是把欲望收藏在你心身的隐处。 谁知道在今日似乎避免了的事情,到明日不会再浮现呢? 连你的身体都知道他的遗传和正当的需要而不肯被欺骗。你的身体是你灵魂的琴, 无论他发出甜柔的音乐或嘈杂的声响,那都是你的。 现在你们在心中自问:“我们如何辨别逸乐中的善与不善呢?” 到你的田野和花园里去,你就知道在花中采蜜是蜜蜂的娱乐;但是,将蜜汁送给蜜蜂也是花的娱乐。 因为对于蜜蜂,花是它生命的泉源,对于花,蜜蜂是它恋爱的使者,对于蜂和花,两下里,娱乐的授受是一种需要与欢乐。 阿法利斯的民众呵,在娱乐中你们应当像花朵与蜜蜂。 《美》 于是一个诗人说,请给我们谈美。 他回答说: 你们到处追求美,除了她自己做了你的道路,引导着你之外,你如何能找到她呢? 除了她做了你的言语的编造者之外,你如何能谈论她呢? 冤抑的、受伤的人说:“美是仁爱的,和柔的, 如同一位年轻的母亲,在她自己的光荣中半含着羞涩,在我们中间行走。” 热情的人说:“不,美是一种全能的可畏的东西。 暴风似地,撼摇了上天下地。” 疲乏的,忧苦的人说:“美是温柔的微语,在我们心灵中说话。 她的声音传达到我们的寂静中,如同微晕的光,在阴影的恐惧中颤动。” 烦躁的人却说:“我们听见她在万山中叫号, 与她的呼声俱来的,有兽蹄之声,振翼之音,与狮子之吼。” 在夜里守城的人说:“美要与晓暾从东方一同升起。” 在日中的时候,工人和旅客说:“我们曾看见她凭倚在落日的窗户上俯视大地。” 在冬日,阻雪的人说:“她要和春天一同来临,跳跃于山峰之上。” 在夏日的炎热里,刈者说:“我们曾看见她和秋叶一同跳舞,我们也看见她的发中有一堆白雪。” 这些都是他们关于美的谈说。 实际上,你却不是谈她,只是谈着你那未曾满足的需要。 美不是一种需要,只是一种欢乐。 她不是干渴的口,也不是伸出的空虚的手,却是发焰的心,陶醉的灵魂。 她不是那你能看到的形象,能听到的歌声,却是你虽闭目时也能看见的形象,虽掩耳时也能听见的歌声。 她不是犁痕下树皮中的液汁,也不是在兽爪间垂死的禽鸟。 却是一座永远开花的花园,一群永远飞翔的天使。 阿法利斯的民众呵,在生命揭露圣洁的面容的时候的美,就是生命。但你就是生命,你也是面纱。 美是永生揽镜自照。 但你就是永生,你也是镜子。 《宗教》 于是一个老道人说,请给我们谈宗教。 他说: 这一天中我曾谈过别的么? 宗教岂不是一切的功德,一切的反省。 以及那不是功德,也不是反省,只是在凿石或织布时灵魂中永远涌溢的一种叹异,一阵惊讶么? 谁能把他的信心和行为分开,把他的信仰和事业分开呢? 谁能把时间展现在面前,说“这时间是为上帝的,那时间是为我自己的;这时间是为我灵魂的,那时间是为我肉体的”呢? 你的一切光阴都是那在太空中鼓动的翅翼,从自我飞到自我。 那穿上道德只如同穿上他的最美的衣服的人,还不如赤裸着, 太阳和风不会把他的皮肤裂成洞孔。 把他的举止范定在伦理之内,是把善鸣之鸟囚在笼里。 最自由的歌声,不是从竹木弦线上发出的。 那以礼拜为窗户的人,开启而又关上,他还没有探访到他心灵之宫,那里的窗户是天天开启的。 你的日常生活,就是你的殿宇,你的宗教。 何时你进去,把你的一切都带了去。 带着犁耙和铁炉,木槌和琵琶,这些你为着需要或怡情而制造的物件。 因为在梦幻中,你不能超升到比你的成就还高,也不至于坠落到比你的失败还低。 你也要把一切的人都带着: 因为在钦慕上,你不能飞跃得比他们的希望还高,也不能卑屈得比他们的失望还低。 假如你要认识上帝,就不要做一个解谜的人。 不如举目四望,你将看见他同你的孩子们游戏。 也观望太空;你将看见他在云中行走,在电中伸臂,在雨中降临。 你将看见他在花中微笑,在树中举手挥动着。 《死》 于是爱尔美差开口了,说,现在我们愿意问“死”, 他说: 你愿知道死的奥秘。 但是除了在生命的心中寻求以外,你们怎能寻见呢? 那夜中张目的枭鸟,他的眼睛在白昼是盲瞎的,不能揭露光明的神秘。 假如你真要瞻望死的灵魂,你应当对生的肉体大大地开展你的心。 因为生和死是同一的,如同江河与海洋也是同一的。 在你的希望和愿欲的深处,隐藏着你对于来生的默识; 如同种子在雪下梦想,你们的心也在梦想着春天。信赖一切的梦境吧,因为在那里面隐藏着永生之门。 你们的怕死,只是像一个牧人,当他站在国王的座前,被御手恩抚时的战栗。 在战栗之下,牧人岂不因为他身上已有了国王的手迹而喜悦么? 可是,他岂不更注意到他自己的战栗么? 除了在风中裸立,在日下消融之外,死还是什么呢? 除了把呼吸从不停的潮汐中解放,使他上升,扩大,无碍地寻求上帝之外,“气绝”又是什么呢? 只在你们从沉默的河中啜饮时,才真能歌唱。 只在你们达到山巅时,你们才开始攀援。 只在大地索取你们的四肢时,你们才真正地跳舞。(短文学网 www.duanwenxue.com) 《拔锚启航》 现在已是黄昏了。 于是那女预言者爱尔美差说:愿这一日,这地方,和你讲说的心灵都蒙福佑。 他回答说,说那话的是我么?我不也是一个听者么? 他走下殿阶,一切的人都跟着他,他上了船,站在舱面。 转面向着大众,他提高了声音说: 阿法利斯的民众呵,风命令我离开你们了。 我虽不像风那样地迅急,我也必须去了。 我们这些飘泊者,永远地寻求更寂寞的道路,我们不在安歇的时地起程,朝阳与落日也不在同一地方看见我们。 大地在睡眠中时,我们仍在行路。 我们是那坚牢植物的种子,在我们的心成熟丰满的时候,就交给大风纷纷吹散。 我在你们中间的日子是非常短促的,而我所说的话是更短了。 但等到我的声音在你们的耳中模糊,我的爱在你们的记忆中消灭的时候,我要重来。 我要以更丰满的心,更受灵感的嘴唇说话。 是的,我要随着潮水归来,虽然死要遮蔽我,更大的沉默要包围我,我却仍要寻求你们的了解。 而且我这寻求不是徒然的。 假如我所说的都是真理,这真理要在更清澈的声音中,更明白的言语里显示出来。 阿法利斯的民众呵,我将与风同去,却不是坠入虚空; 假如这一天不是你们的需要和我的爱的满足,那就让这个算是一个应许,直到践言的一天。 人的需要会变换,但他的爱是不变的,他的“爱必满足需要”的愿望,也是不变的。 所以你要知道,我将在更大的沉默中归来。 那在晓光中消散,只留下露水的田间的烟雾,要上升凝聚在云中,化雨下降。 我也不是不象这烟雾。 在夜的寂静中,我曾在你们的衔市上行走,我的心魂曾进入你们的院宅。 你们的心跳曾在我的心中,你们的呼吸曾在我的脸上,我都认识你们。 是的,我知道你们的喜乐与哀痛。在你们的睡眠中,你们的梦就是我的梦。 我在你们中间常像山间的湖水。 我照见了你们的高峰与危崖,以及你们思想和愿望的徘徊的云影。 你们的孩子的欢笑,和你们的青年的想望,都溪泉似地流到我的寂静之中。 当它流入我心之深处的时候,这溪泉仍是不停地歌唱。 但还有比欢笑还甜柔,比想望还伟大的东西流到。 那是你们身中的无穷性; 你们在这巨人里面,都不过是血脉与筋腱, 在他的吟诵中,你们的歌音只不过是无声的颤动。 只因为在这巨人里,你们才伟大。 我因为关心他,才关心你们,怜爱你们。 因为若不是在这阔大的空间里,爱能达到多远呢? 有什么幻像、什么期望、什么臆断能够无碍地高翔呢? 在你们本性中的巨人,如同一株缘满苹花的大橡树。 他的神力把你缠系在地上,他的香气把你超升入高空,在他的永存之中,你永不死。 你们曾听说过,像一条锁链,你们是脆弱的链环中最脆弱的一环。 但这不完全是真的。你们也是坚牢的链环中最坚牢的一环。 用你最小的事功来衡量你,如同用柔弱的泡沫来核计大海的威权。 用你的失败来论断你,就是怨责四季之常变。 是呵,你们是像大海。 那重载的船舶,停在你的岸边待潮。你们虽像大海,也不能催促你的潮水。 你们也像四季。 虽然你们在冬天的时候,拒绝了春日。 你们的春日,和你们一同静息,它在睡中微笑,并不怨嗔。 不要想我说这话是要使你们彼此说:“他夸奖得好,他只看见我们的好处。” 我不过用言语说出你们意念中所知道的事情。 言语的知识不只是无言的知识的影子么? 你们的意念和我的言语,都是从封缄的记忆里来的波浪,这记忆是保存我们昨日的,大地还不认识我们也不认识他自己,正在混沌中受造的太古的白日和黑夜的记录。 哲人们曾来过,将他们的智慧给你们。我来却是领取你们的智慧: 要知道我找到了比智慧更伟大的东西。 那就是你们心里愈聚愈旺的火焰似的心灵。 你却不关心它的发展,只哀悼你岁月的凋残。 那是生命在宇宙的大生命中寻求扩大,而躯壳却在恐惧坟墓。 这里没有坟墓。 这些山岭和平原只是摇篮和垫脚石, 无论何时你从祖宗坟墓上走过,你若留意,你就会看见你们自己和子女们在那里携手跳舞。 真的,你们常在不知不觉中作乐。 别人曾来到这里,为了他们在你们信仰上的黄金般的应许,你们所付与的只是财富、权力与光荣。 我所给予的还不及应许,而你们待我却更慷慨。 你们将生命的更深的渴求给予了我。 真的,对那把一切目的变作枯唇,把一切生命变作泉水的人,没有比这个更大的礼物了。 这便是我的荣誉和报酬…… 当我到泉边饮水的时候,我觉得那流水也在渴着; 我饮水的时候,水也饮我。 你们中有人责备我对于领受礼物上太狷傲、太羞怯了。 在领受劳金上我是太骄傲了,在领受礼物上却不如此。 虽然在你们请我赴席的时候,我却在山中采食浆果。 在你们款留我的时候,我却在庙宇的廊下睡眠。 但岂不是你们对我的日夜的关怀,使我的饮食有味,使我的魂梦甜美么? 为此我正要祝福你们: “你们给予了许多,却不知道你们已经给与。 真的,慈悲自己看镜的时候,变成石像。 善行自锡嘉名的时候,变成了咒诅的根源。” 你们中有人说我高蹈,与我自己的‘孤独’对饮。 你们也说过:“他和山林谈论却不和人说话。 他独自坐在山巅,俯视我们的城市。” 我确会攀登高山,孤行远地。 但除了在更高更远之处,我怎能看见你们呢? 除了相远之外,人们怎能相近呢? 还有人在无言中对我呼唤,他们说:“异乡人,异乡人,‘至高’的爱慕者,为什么你住在那鹰鸟作巢的山峰上呢? 为什么你要追求那不能达到的事物呢? 在你的窝巢中,你要网罗甚样的风雨, 要捕取天空中哪一种虚幻的飞鸟呢? 加入我们罢。 你下来用我们的面包充饥,用我们的醇酒解渴罢。” 在他们灵魂的静默中,他们说了这些话;但是他们若再静默些,他们就知道我所要网罗的,只是你们的欢乐和哀痛的奥秘。 我所要捕取的,只是你们在天空中飞行的大我。 但是猎者也曾是猎品。 因为从我弓上射出的箭儿,有许多只是瞄向我自己的心胸的。 并且那飞翔者也曾是爬行者; 因为我的翅翼在日下展开的时候,在地上的影儿是一个龟鳖。 我是信仰者也曾是怀疑者; 因为我常常用手指抚触自己的伤痕,使我对你们有更大的信仰和认识。 凭着这信仰和认识,我说: 你们不是幽闭在躯壳之内,也不是禁锢在房舍与田野之中。 你们的真我是住在云间,与风同游。 你们不是在日中匍匐取暖,在黑暗里钻穴求安的一只动物,却是一件自由的物事,一个包涵大地在以太中运行的魂灵。 如果这是模棱的言语,就不必寻求把这些话弄明白。 模糊和混沌是万物的起始,却不是终结。 我愿意你们把我当作个起始。 生命,和一切有生,都隐藏在烟雾里,不在水晶中。 谁知道水晶就是凝固的云雾呢? 在忆念我的时候,我愿你们记着这个: 你们心中最软弱、最迷乱的,就是那最坚决、最刚强的。 不是你的呼吸使你的骨骼竖立坚强么? 不是一个你觉得从未做过的梦,建造了你的城市,形成了城中的一切么? 你如能看见你呼吸的潮汐,你就看不见别的一切。 你如能听见那梦想的微语,你就听不见别的声音。 你看不见,也听不见,这却是好的。 那蒙在你眼上的轻纱,也要被包扎这纱的手揭开。 那塞在你耳中的泥土,也要被那填塞这泥土的手指戳穿。 你将要看见。 你将要听见。 你也不为曾经聋聩而悲悔。 因为在那时候,你要知道万物的潜隐的目的,你要祝福黑暗,如同祝福光明一样。 他说完这些话,望着四周,他看见他船上的舵工凭舵而立,凝视着那胀满的风帆,又望着无际的天末。 他说: 耐心的,我的船主是太耐心的了。 大风吹着,帆篷也烦燥了;连船舵也急要起程; 我的船主却静候着我说完话。 我的水手们,听见了那更大的海的啸歌,他们也耐心地听着我。 现在他们不能再等待了。 我预备好了。 山泉已流入大海,那伟大的母亲又把他的儿子抱在胸前。 别了,阿法利斯的民众呵。 这一天完结了。 他在我们心上闭合,如同一朵莲花在她自己的明日上合闭。 在这里所付与我们的,我们要保藏起来。 如果这还不够,我们还必须重聚,齐向那给与者伸手。 不要忘了我还要回到你们这里来。 一会儿的工夫,我的愿望又要聚些泥土,形成另一个躯壳。 一会儿的工夫,在风中休息片刻,另一个妇人又要孕怀着我, 我向你们,和我曾在你们中度过的青春告别了。 不过是昨天,我们曾在梦中相见。 在我的孤寂中,你们曾对我歌唱。为了你们的渴慕,我曾在空中建立了一座高塔。 但现在我们的睡眠已经飞走,我们的梦想已经过去,也不是破晓的时候了。 中天的日影正照着我们,我们的半醒已变成了完满的白日,我们必须分手了。 如果在记忆的朦胧中,我们再要会见,我们再在一起谈论,你们也要对我唱更深沉的歌曲。 如果在另一个梦中,我们要再握手,我们要在空中再建一座高塔。 说着话,他向水手们挥手作势,他们立刻拔起锚儿,放开船儿,向东驶行。 从人民口里发出的同心的悲号,在尘沙中飞扬,在海面上奔越,如同号角的声响。 只有爱尔美差静默着,凝望着,直至那船渐渐消失在烟雾之中。 大众都星散了,她仍独自站在海岸上,在她的心中忆念着他所说的: “一会儿的工夫,在风中休息片刻,另一个妇人又要孕怀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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