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兴雨：叶文福诗词的豪情与悲情

2015-10-25 good 

刘兴雨：叶文福诗词的豪情与悲情

20世纪70年代末，一首诗犹如插上翅膀，飞遍大江南北，那就是《将军，不能这样做》。作者的名字也和这首诗一起几乎家喻户晓，他就是叶文福。那真是一个诗人的黄金时代，只要有一首诗打响，人们就会像现在追捧明星一样忘我迷恋。叶文福当时造成的影响，借用唐人的诗句，可以说是“天下谁人不识君。”

叶文福因诗得名、也因诗罹祸。以后将近20年，他从诗坛消失。他复出后先出了一本散文集《收割自己的阳光》，然后就是《叶文福诗词选》。

大家也许会注意到，许多以新诗成名的人到他们的晚年几乎都回归了古诗。从写《女神》的郭沫若到写《放歌集》的贺敬之，莫不如此。由此可见古体诗强大的生命力。可他们的古体诗终究不如新诗那样有影响，可见古体诗并不易写。

捧读这本厚厚的诗词集，我似乎看到了屈原的沉痛，看到了李白的雄放，也看到了杜甫的悲苦。就像作者自述，追求的最高境界是——把古典诗的气韵与现代诗的意境融为一体：把李诗杜诗的气质融为一体。这是一部锥心泣血的文字，是当代古体诗坛的翘楚之作。读他的诗，我眼前浮现的是顶天立地慷慨悲歌的男子汉形象。

我几乎一句句细心拜读，唯恐有哪一句被无意中漏掉。

古人沈德潜说：有第一等胸襟，第一等气度，才有第一等好诗。我不敢随便说叶文福的古体诗在当代就是第一等，因为我没有遍读当代人写的古体诗，不好乱下结论。但我知道，他的胸襟和气度可以上追屈原、李杜。绝不是蝇营狗苟之辈所能写就。他由于生于湖北，对楚文化情有独钟，也充满自豪。对楚文化的代表屈原可以说顶礼膜拜，对楚地的英雄豪杰心驰神往。他的家乡就是著名的古战场赤壁，大江浪涛冲洗的古代英雄，常常让他感慨万千：“赤壁临江万古雄，落霞疑是血流红。曹操横槊肩天下，不识江南第一风。”他常常借古人酒杯浇心中块垒。在《谭嗣同》中他发出这样的叹息：“为使中华行一步，敢将此项断刀锋。”“千古愚氓成亿众，几人认得谭嗣同？”

豪情是一种豪迈的情感。它来自于开阔的胸怀、高远的眼光、旷达的思维。他不为个人小小的悲欢所左右，不为小小的利益所局限。“笼天地于形内，措万物于笔端。”表现出一种洒脱、豪爽、大度的情怀。苏轼大江东去是豪情，辛弃疾金戈铁马也是豪情。有豪情者往往关注雄壮的事物、纵横的历史，读后常常让人思接千载、拔剑起舞。叶文福的诗作突出表现了豪迈的诗风，一腔豪情犹如滔滔黄河从天际奔涌而来，你无法阻挡，也无法不被震撼。

但有些人常常误解豪放，以为写了大的事物、大的事件就是豪放了，往往造成诗的假大空。因为诗里没有发自内心的豪情。而叶文福的豪放来自于发自内心的豪情，所以他坚实，具有荡涤人心的效果。“抚琴一袖东风到，漫天烈火煮长江。”“千秋月照千秋恨，报国何须惜此头。”“伤心一吼高天破，撕裂长江风雨声。”这些诗句酣畅淋漓地抒发了他的豪情。

他的诗作常有惊人的议论。虽然写诗忌讳过多的议论，但大胆的议论，能使诗词产生高度和亮度。你看《楚魂》：“ 烛泪三更魂哭楚，人杰地灵，恨竟无英主。殿上横行皆硕鼠，狼秦一劫成焦土。”

而要议论就要思考，有思考，豪放才不至于流于空洞。《谒岳飞墓》“取宠当须领圣意，尽忠必得饮悲风。”“骂曹须有擒龙胆，哭岳却无警世钟。”敢问踏青凭吊者，岳飞秦桧孰相从？”“由来壮烈皆非命，自古下流显天尊。”“风波亭后雨波亭。”

他的诗常常有慷慨悲凉的意味。在诗中，他给人们留下了万难不屈、豪放疏狂的鲜明印象。请听《中秋》“心长缺，身有染，傲无言。”“世道穷凶极恶，明帜欺天作乐，万死不卑颜。”与此相对应的：“吐纳西风成大器，此生错过下回来。”“天不用人天有罪，自磨明月鉴丹心。”就是离开本溪后所写的《思孙承、雪曼伉俪》也不乏慷慨悲凉的味道。“美酒三盅肝胆热，英雄一怒汉天低。相思似水穿城过，滴滴淘来是子期。”《怀本溪》的劲道就更足了：“门前老树曾荫祖，窗后小溪要育孙。恨不流干千古泪，冲开秽浊现清芬。”

在许多人所写的所谓古体诗中，诗人的形象是模糊的，原因很多，其中有一点是作者刻意地遮掩内心的苍白，常常要无病呻吟。而叶文福不同，他把自己的真情实感不加修饰地呈现给读者：“ 任是贫寒心有主，乱世妖风，不与邪为伍。”“ 我去也，携万川雪水，誓扫尘埃。”“站则庐也，卧则墓，生生死死，痴情如故，纵是犬欺狼咬，还铮铮一副，嶙嶙傲骨。”“今日赋诗天堕泪，青山不老恨难消。”

他诗中豪放的真性情，让那些附庸风雅的人汗颜，也让他们无法望其项背。

豪情固然令人振奋令人神旺，可一个人不可能时时处于一种豪迈的情感之中。变幻的时代、变幻的人世，常常让人无奈而叹息。就像苏轼写了“大江东去”，也写了“人生如梦”；辛弃疾写了“金戈铁马”，也写了“可怜白发生”。叶文福也是如此。所以，他的诗词中有豪情也有悲情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叶文福是不幸的，早年就失掉了父亲，母亲去世他正在军营，中年身陷囹圄，晚年身患重病。

因此，他的诗常有悲苦之音。如《送雁》“此去家山坟上看，严慈起坐盼儿归。”他为母亲扫墓而回，看周围的山都像母亲。不禁吟道：“此处青山皆恋母，年年代我守家园。”

1998年南方发大水，他与大家一起捐款捐物，终因囊中羞涩，心中凄惨。用他自己的话说“犹十冬腊月裸而抖索于寒风。”他这样描述自己的心情：“紧抹伤心未敢哭，怕流泪水助洪峰。”读了这样的诗句我干涩的眼睛忽然变得湿润。

可他也是幸运的，那就是他有一个懂他、爱他，无论风风雨雨都与他相依相伴不离不弃的美丽而崇高的妻子王粒儿。

1986年3月2日，一个美丽的少女与女伴到工程兵住所，正赶上叶文福讲课，叶文福慷慨激昂声情并茂的演讲，叩开了少女的心扉，他虽然是被批判了6年，但这似乎丝毫也不耽误两颗心的融合，从此相知相爱。留下了令人羡慕令人钦佩的爱情佳话。1988年3月20日他与妻子成亲，他孑然一身，无家可以迎新，多亏一位朋友帮忙在招待所给他临时布置一间洞房，才得以成亲。他们的相识与结合绝对具有传奇色彩。他在诗的附记中写道“夫人在如锥之地与我苦苦相守多年，毫无怨言。搬进新居，心花怒放，有空就擦地板，边擦边叫真幸福呀！真幸福呀！我听了心如刀绞，仿佛项羽看虞姬舞剑。”

他不能给爱妻买名车、钻戒，只能以诗感谢他的粒儿。他曾一口气写了36首七绝，后来又写了20多首七律《读粒儿》。他说：“昔林逋以梅为妻，而今我以妻为梅，则我爱如梅我爱如诗矣。”你看：“莫非天上星垂泪，落到人间被我栽”“栋梁未作栋梁材，丑陋枯枝雪底埋。跃上枝头君爱我，逆风惊艳报春来。”“春风总比寒风暖，谁爱爱谁谁爱谁。”“坐牢癌症遭批判，探监求佛拜祖先。玉胆原来生玉德，屈原不死有婵娟。”“吟诗塞外耕黄土，拜谢太行育我妻。本是天仙无下嫁，皆因楚地子规啼。”“西子王嫱谁可比，高风玉质两双全。”虽然诗人屡受命运作弄，被批、坐牢、大病，但有这样美丽贤惠兰心蕙质的女人相伴，也算是老天对他所受不公的补偿了。

他的诗有豪情也有悲情，为我们的荒芜心田，种下了真诚、大气、慷慨，种下了几近断绝的美好诗意。不少人谈起格律头头是道，可让他们动笔，却是对人的折磨。现代人写古体诗已没有了古人的先天优势，如果再只玩弄外在的格律，而忽略诗的灵魂、情感、境界，那只能写出味同嚼蜡的东西。好在叶文福对此有高度的警觉，写出了大气磅薄、感人肺腑的诗篇，写豪情不让人感到虚假，写悲情不让人感到绝望。在这诗与诗人都边缘化的时代，他的诗挽回了诗的声誉。我们应该感谢他。

分享到：微信新浪微博腾讯微博 QQ空间腾讯朋友百度新首页

相关文章

站内搜索

本栏最热

赞助商广告

阅读排行

本站内容来源于互联网，如果有侵权内容、不妥之处，请第一时间联系我们删除，敬请谅解!联系：924177110